战地摄影师手札第1643章 赴酒宴
当白光再度消退，卫燃也再次回到了雪绒花的梦境农场，再一次坐在了桌边。</p>
在他呆愣的注视下，那支金属羽毛笔也像是根本不打算给他反应时间似的，再次写出了一行行的字迹：</p>
，绗缝的棉衣、收紧的袖口，乃至高腰棉鞋和栽绒帽甚至肩肘等位置额外缝上去的垫布之类的细节，似乎都在暗示着他刚刚战场上走下来。</p>
但他的身上却并没有任何武器弹药，倒是挎着的那个帆布小包里装了不少各色的糖块儿。</p>
衣服口袋里还揣着好几包美国香烟以及五六个zippo打火机，甚至还有两块美国手表和几支派克钢笔。</p>
老子觉悟就活该这么低吗？</p>
卫燃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却一点儿不耽误他撕开一包好彩牌的香烟，抽出一支点上。</p>
随手扯过来身旁的包袱打开看了看，这里面的东西并不算多。一块叠的四方四正的厚实花布，一包茶叶、一包红糖，还有一包烟叶子几条新毛巾。</p>
除此之外，还有一把解食刀，当年胡八指送给自己的解食刀。</p>
难不成是去胡八指家？应该是吧</p>
卫燃一边打量着周围目光所及之处的林海雪原，一边暗暗猜测着。</p>
“吁——”</p>
恰在此时，那车把式也吆喝着拉着爬犁的骡子停下来，用手里的烟袋指了指左手边的一条岔路说道，“同志，俺只能把你捎到这儿了。</p>
你贴着那条岔路一直走，翻过梁子再有个一二里地就能看见个屯子，那就是你要去的地方。”</p>
“谢谢您捎了我一路”</p>
卫燃客气的道谢之后，顺手摸出个美国打火机外加一包美国烟送给了那位车把式，这才在对方的感谢中拎着包袱皮下车，并且目送着那车把式赶车走远之后，将那包袱甩在肩头，踩着咯吱咯吱响的积雪走向了那条岔路口。</p>
这一次虽然不用躲在林子里穿行，虽然身上没有任何像样的武器，但他却因为自己身上这套行头莫名的轻松了许多。</p>
他知道，在这片黑土地上，已经再也找不出一个还活着的侵略者了，就连曾经横行的绺子响马，恐怕如今也已经不剩几个。</p>
也正因如此，他的脚步也越来越轻快，越来越也有劲儿。</p>
一路走，他还不忘把相机取出来看了看。万幸，这台禄来相机里装着仅有的一枚胶卷。</p>
直接将相机挂在了脖子上，卫燃挺直了胸膛，一路欣赏着周围壮丽的雪景，一路大步流星的走着——像是在自己家一样。</p>
轻松的翻过了那道并不算高的低矮土梁，当他站在土梁顶上的时候，也远远的看到了土梁另一侧紧挨着一片林子的边缘，有个被农田包裹的小屯子。</p>
这屯子满打满算也就二三十户人家，每家的烟囱也都在往外冒着淡淡的炊烟，站在土梁之上，他甚至能清楚的闻到冰凉的空气里夹杂的松木燃烧时特有的香气。</p>
紧了紧甩在肩上的包袱皮，卫燃打着出溜滑冲下了土梁，沿着那条被积雪找平的乡间土路继续走着，他的脸上，也渐渐浮起了抑制不住的笑意。</p>
邻近屯子边缘，几个正拉着自制的小爬犁车玩闹的孩子好奇的凑了上来。</p>
“敬礼！”</p>
其中一个虎头虎脑，脸上还挂着鼻涕泡儿的小家伙清脆的大声喊道，其余几个小家伙也或是举起了左手或是举起了右手。</p>
“敬错了，是另一个手！”带头敬礼的小家伙急忙朝身旁一个小丫头小声纠正道。</p>
他这不说还好，他说完，其余几个小家伙全都下意识的换了个手。</p>
“你们好！”</p>
卫燃带着愈发无法抑制的笑意，认真的敬礼给出了回应，随后蹲下来笑着问道，“小朋友，你们是这个屯子的吗？”</p>
“是——”这几个小家伙拉着长音齐声答道。</p>
“那你们谁知道这个屯子叫什么呀？”卫燃继续笑着问道。</p>
“桦树屯”最先朝他敬礼的那个小家伙抢答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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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谁知道，这屯子里有没有姓胡的人家？”卫燃试探着问道，同时也从挎包里抓出一把糖块儿分给了这些小孩子。</p>
“他就姓胡，俺们屯子就他们一家姓胡。”</p>
一个竖着羊角辫的小胖丫头指着一个看着也就五六岁的小男孩儿说道。</p>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卫燃说着，重新掏出一把糖块直接塞进了那个小家伙的棉袄口袋里。</p>
“他叫玉虎！胡玉虎！”又一个小朋友抢答道，并且顺利的从似乎在走神的卫燃手里得到了一把糖块儿。</p>
只是听这个名字，卫燃便知道他没有猜错。</p>
“玉虎，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卫燃索性不急着走了，直接坐在了冰凉的雪地上笑着问道。</p>
“他爹他娘，他还有个妹妹！”</p>
又一个小朋友抢答了本该胡玉虎回答的问题，“他妹妹还吃奶呢，大名儿叫胡诗霞！”</p>
“这名字可真好听，真好听啊”</p>
卫燃任由回答问题的孩子拿走了他手里的糖块，打起精神问道，“那你们谁能带我去他家？”</p>
“我！我！”</p>
几个小家伙齐声抢答着，并且顺利的分到了卫燃再次掏出来的一把糖块。</p>
或许是因为他足够的慷慨，又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军装值得信赖。</p>
这些活力充沛的小家伙们笑闹着执意让他抱着胡玉虎坐上了那个也就比板凳大了一圈儿的简易爬犁。</p>
在笑闹声中，这些孩子或是合力用绳子拉着，或是在背后用小脏手儿推着，一路欢歌笑语的带着他冲进了那个弥漫着炊烟和宁静的小屯子，带着他来到了屯子边缘离着林子最近的一个篱笆院门前。</p>
这篱笆院并不算大，院子里除了三间土坯房，还有个地窝子，那地窝子的门口，还有几头驯鹿探头探脑的。</p>
不等卫燃从那小爬犁上站起来，两只塌耳朵狗便已经顶开厚重的门帘子冲出来，蹲在篱笆里面颇有灵性的歪头看着他，既不吠叫，也没有摇尾巴。</p>
再次用一把糖块儿打发了身后跟着的孩子们，卫燃抱着胡玉虎走到篱笆院的门前，轻轻拍了拍敞开的木头门。</p>
“谁呀？”</p>
伴随着一声呼喊，一个穿着皮袍子，头戴黄色狍角帽的女人撩开帘子，拎着个水壶走了出来。</p>
“当啷！”</p>
在看到卫燃的瞬间，这个女人手里的水壶也跟着滑落，砸在了台阶上。</p>
“卫大哥！是卫大哥吗？”</p>
话音未落，这女人已经脚步匆匆的跑了过来，激动的抓住了卫燃略显冰凉的手。</p>
“是我”</p>
卫燃压抑着激动和对方握了握手，他也已经一眼认出来，这个女人恰恰是当年的鄂伦春姑娘乌娜坎！</p>
“快快快！快进来！”</p>
乌娜坎接过嘴巴里含着糖块儿的胡玉虎，顺便又踢开摇头摆尾凑上来的那两只塌耳朵狗，热情的招呼着卫燃跟着她往里走。</p>
“胡老弟呢？”</p>
卫燃跟在乌娜坎后面，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忐忑的问道。</p>
“他去城里了”</p>
乌娜坎说话间已经撩起了厚实的帘子，一边示意卫燃进去一边说道，“听他说是去接个朋友”</p>
说到这里，乌娜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卫大哥，他不会是去接你了吧？”</p>
“这我可不知道”</p>
卫燃说着，弯腰钻进了这座外表低矮，但却格外暖和的土坯房子。</p>
这三间土坯房实在是没多大，但却勉强是个半地下式的结构，所以虽然外面看着低矮，但里面实际并不至于憋屈。</p>
在乌娜坎的示意下，卫燃跟着她们母子穿过了弥漫着棒茬粥香气的堂屋，又穿过一道棉帘子和纸糊的隔墙，走到了更加暖和东屋。</p>
“快！脱鞋上炕暖和暖和！”</p>
乌娜坎说着，已经把抱在怀里的玉虎小朋友放在了炕沿上，她也走到屋子中间，手脚麻利的打开了那个砖砌的土炉子的封门儿，随后又拎起架在炉子上的烧水壶，给卫燃倒了一杯热水。</p>
“这是我给你们带的礼物”</p>
卫燃说着，将手里一直拎着的包袱展开，把里面那些礼物拿出来一样样的摆在了桌子上。</p>
“卫大哥这是做啥！”乌娜坎忙不迭的说道，“咋带”</p>
“给孩子的”</p>
卫燃直接转移了话题，走到这屋子房梁下吊着的那个悠车子边，弯腰打量着睡在里面的小家伙问道，“这是你们的小女儿？”</p>
“可不咋的”</p>
乌娜坎怔了怔也就不再推脱，更没有因为卫燃问出的这个蠢问题有什么不满，反而温柔的介绍道，“她叫诗霞，胡诗霞。”</p>
“这名字可真好听”卫燃忍不住说道。</p>
“俺俩没什么文化，这俩孩子的名儿，都是从他们身上借的。”乌娜坎笑着叹息道，“也算个念想吧。”</p>
卫燃同样笑了笑，他自然知道，乌娜坎说的“他们”是谁。</p>
“这是俺俩的儿子玉虎”</p>
乌娜坎重新抱住跑到脚边略显内向的儿子，“这是卫叔叔，快喊人。”</p>
“卫呼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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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五六岁，而且似乎有些许口吃的玉虎怯生生的喊了一声。</p>
“好小子”</p>
卫燃温和的笑了笑，直接摘下仍旧挂在肩上的帆布挎包递给了对方，“这些糖块儿都是你的了，拿着吃吧！”</p>
“拿着吧，不用跟你卫叔叔客气。”</p>
乌娜坎笑眯眯的点点头，那胡玉虎这才笑嘻嘻的接过了卫燃递来的帆布挎包。</p>
“卫大哥，你这是”</p>
乌娜坎稍作迟疑，“刚从前线下来？”</p>
“啊对啊”</p>
卫燃点点头，拿起给自己到的那杯水坐在炕沿上，从旁边的一个小笸箩里抓起一把嘎拉哈攥在手里把玩的同时说道，“顺道过来看看你们，你们两口子过的咋样？”</p>
“好，好着呢。”</p>
乌娜坎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一边轻轻的摇晃着悠车子一边说道，“自从把土匪剿干净了，俺们两口子还分了16亩好地呢。</p>
得空的时候俺俩还去林子里打打猎，还使着两头鹿一头骡子，这日子可是眼瞅着一天比一天好呢。”</p>
“那就好”</p>
卫燃叹了口气，沉默半晌后小心的问道，“你们两口子和他们还有联系吗？”</p>
闻言，乌娜坎同样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没了，这么多年了，杨掌柜一家一直生死不明，俺俩还偷跑去江对面的毛子地盘找过，也没找见。”</p>
一时间，这温暖的土坯房里再次陷入了安静，安静的可以清楚的听到悠车子摇晃时，那些绳子上绑着的木头小玩具相互碰撞的动静，以及胡玉虎吮吸糖块时吧唧嘴的声音。</p>
“勇武呢？”</p>
卫燃再次问道，“你们有勇武的消息吗？”</p>
可惜，乌娜坎却再次摇了摇头，“自打鬼子投降之后，俺们两口子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根本不知道他去哪了，也不知道不知道还活着没有。”</p>
这让人绝望的话题聊到这里，纸糊的窗子外面也传进来一声清脆的响鞭。</p>
“他回来了！”</p>
乌娜坎闻言立刻站起来，和小家伙胡玉虎一起小跑着出去，嘴里也大声说道，“老胡，你猜谁来了？”</p>
“家里有客？”胡八指的声音也从外面传了进来。</p>
只是，还没等同样站起来的卫燃走出温暖的东屋，他却听到外面传出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p>
“胡老弟，要不我在外面等等？”</p>
当这句话传进卫燃耳朵里的时候，他只觉得心跳都跟着加快了，他已经听出来这人是谁了！</p>
他怎么也来这儿了？</p>
思索这个问题的同时，卫燃也已经撩起棉帘子跟着走出东屋，看向了带着一身寒气儿，刚刚把一只脚迈进堂屋的胡八指，以及他的身后，手里拎着个包袱，身上还背着个长布卷的李随安！</p>
“卫大哥！”</p>
在短暂的呆愣过后，无论是胡八指还是李随安全都认出了怔怔的看着他们的卫燃！</p>
“望川，胡老弟。”卫燃压抑着激动朝着他们打了个招呼。</p>
“真是卫大哥！你还活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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